第一百三十三章 青年儒商-《我欲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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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完之后,他才觉得自己的话问的十分不妥——大凡读书之人,谁不想连登科甲、跻身官场?多少人一辈子困顿科场,也只是为了能有朝一rì高中皇榜,长街夸官。既然那位余剑坐在对面,不用说是名落孙山了。这么当众问起,岂不是揭人家的短,往人家的伤口上撒盐吗?
不过,余剑却没有丝毫的尴尬,坦然应道:“回大人,学生未曾负笈进京,应试大比。”
明朝一直重农抑商,士农工商等级森严,尤其是多年以来实行抑商政策,商贾之流即便富可敌国,仍被视为贱民,社会地位低下,时常要受到官绅豪强的欺凌压榨。两淮盐商发财之后最重视抓子弟的教育,也是一心想着儿孙能中举出仕,扬眉吐气地脱离贱籍身份。余剑分明已经高中举人,为何不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以期蟾宫折桂,高中皇榜,就让朱厚熜殊为不解了,好奇地追问道:“为何没有进京大比?”
余剑说:“回大人,年前家父身故,学生依礼要守制三年,不能进京赶考。”
封建王朝最重纲常伦理,明朝又标榜以孝治天下,孝悌观念,已非只有官场士林所看中,早已深入民间植根人心父母至亲亡故之后,官员一得到家中讣告,循例都要立即向皇上写本子报丁忧,乞求辞官回乡,结庐守孝三年,皇上一般都会立即批复,着吏部办妥该官员开缺回籍事宜。这是朝廷礼制,是故被称为“守制”。父母大丧若不丁忧守制,岂不是天伦沦丧?不守制便是不孝,对父母不孝,对皇上安能尽忠?不忠不孝之人,又怎能安坐朝堂官署,号令天下、抚政安民?因此,守制的规矩厉行两百年,从不曾改易,即便是贵为天子,也不能违背。唯一不同的是,天子守制以rì代月,要守制三十六天,又因国不可长期无君,可再减一等,依礼守制二十七天之后才能恢复临朝视事。诸生是官员的候补,自然要跟官员一样,遇到父母大丧,同样也要守制三年,三年之内不能应考。这位余剑想必也是因此不能进京参加会试大比,就南下扬州打理家业了。
朱厚熜叹道:“正所谓‘树yù静而风不止,子yù养而亲不在’,人生之事,不如意者十居其啊不过,生老病死乃是自然规律,非人力所能抗拒,你且要节哀顺变,一边守制以全孝道;一边继续潜心研读经史子集,以期三年之后,于国家抡才大典上脱颖而出,为朝廷所大用。”
余剑似乎没有想到位高权重的“钦差大老爷”会说出这样温情脉脉的话,眼眶微微一红,低声说:“大人恩恤抚慰,学生感激不尽。”
朱厚熜说:“那就好。三年守制之后,你若负笈进京应试大比,尽可来找我。高某不才,也曾在翰林院待过几天,或可就应试法门为你指点一二。”
全天下人谁不知道,高拱是当今官场冉冉升起的一颗明星,年纪轻轻已经跻身御前办公厅这样的机要密勿之地,成为深受皇上宠信的天子近臣,又兼着吏部文选司郎中的显赫职位。他答应给余剑所谓的“指点”,几乎等若是皇上在殿试之时的御笔钦点一般,连登两榜那是毫无悬念的。但这样的承诺却违背了朝廷严厉整肃科场风气,维护国家抡才大典公平公正的原则,余剑固然惊诧不已,那些知道科场规矩的盐商们也都纷纷议论起来。
皇上说出这样不顾礼仪有失官体更有悖朝廷律法的话,不但真正的“高某”羞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就连张居正、赵自翱这两位官员也都在心中暗自慨叹:皇上一心要让两淮盐商掏腰包,未免也过于cāo切了……
余剑从方才的惊诧中回过神来,躬身一个长揖,说:“大人美意,学生感激涕零。只是学生家无长男,诸般家务还需学生打理,进京应试一事,学生今生是不敢做如斯之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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