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成人之美-《我欲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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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厚熜大笑起来:“哈哈哈!竟有这种事!绍庭这个孩子行事也太过孟浪了些,竟做出那等大煞风景之事!不过,你的处置倒还有大家风范——古人云,养不教父之过,你家绍庭意欲夺人之爱,你这个当爹的当然要给人赔罪。更何况,你兼着南直隶巡抚,秦淮旧院那些烟花女子脱籍,正是你职权所司,办起来也是举手之劳。”

    接着,他话锋一转,问道:“国朝有规制,替在籍乐户脱籍,要缴纳赎身之银。你帮戚元敬替那位女子脱籍的银两,可曾如数交付省里的藩库?”

    严世蕃真没想到皇上竟然如此念念不忘区区千把两银子的脱籍之资,不禁一怔,心中隐隐觉得皇上似乎别有用意,便老老实实地答道:“回皇上,脱籍一事,微臣是吩咐抚衙里的书吏去办的,还不曾想到缴纳银两一事。”

    朱厚熜沉下脸来,说道:“你管着这么大一个南直隶,还要时常在御前听用,疏忽了这件小事,朕也能理解。不过,公就是公,私就是私,身为一省督抚,公私一定要分明,如此方能约束治下官吏百姓奉公守法。不要认为朕在小题大做,区区一位烟花女子的脱籍银子,虽然不是个大数目,却关系到你这位巡抚大人的官声民望。北宋张咏在崇阳县做县令之时,发现属下管理钱库的小吏将一枚小钱放入帽中带走,便以盗窃国库之罪将其打入死牢。小吏认为量刑过重而鸣冤叫屈,张咏判曰‘一日一钱,千日千钱,绳锯木断,水滴石穿。’一文钱尚且如此,况乎千两白银?!”

    尽管心里确实觉得皇上实在是小题大做,严世蕃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道:“皇上责备的是,微臣知罪了。微臣回去之后就把银两如数交付藩库,从今往后也一定清廉自守、秉公治政,不负皇上社稷之托……”

    朱厚熜压根也没有指望严世蕃能闻过知改,从此变成一个一清如水的好官,只不过是要借此机会敲打、警告他不要贪得太过分;并给其他在场的这些自己一直器重栽培的文臣武将敲敲警钟而已。听到严世蕃这样的表白,他微微一笑,说道:“算了。朕已经跟汪老板张了这个口,若不让他拿出银子来,只怕他也过意不去。再者说了,你和令尊严阁老都是吃朝廷俸禄的人,积攒下来一点家私也不容易;况且,无论是令尊严阁老,还是你严东楼,身份都十分敏感,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还是不要给别人落下口实为好!”

    严世蕃心里明白,皇上这番话听起来是体贴他们严氏父子二人,其实言辞之中暗含警告之意,尤其是那句“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更让他不寒而栗,只能唯唯称是,不敢再多说什么。

    朱厚熜不再理会严世蕃,转而对汪直笑道:“汪老板,朕替戚元敬向你挪借银子,你可千万不要推辞才是。说起来,你掏出些许银子,其实一点也不亏——你想啊,戚继光何等人物;能被他看中的女子,该是何等的佳丽;这段风流韵事倘若传扬出去,又该是何等令人羡杀、妒杀的一段英雄美人的佳话!保不准还定会有好事的文人骚客写成话本四处传唱,你这位仗义疏财的黄衫客(注1)、古押衙(注2)玉成此事,必定能够因而名扬四海、长存世间呢!”

    汪直凑趣笑道:“皇上说的是!戚将军这段英雄美人的风流佳话必定能轰动天下,流传千古,微臣不过掏上一点银子,便能攀上一个黄衫客、古押衙的美名,跟着他们名垂千古而不朽。这笔生意何止是不亏,简直是大大地赚了便宜。所以,微臣心甘情愿替戚将军办成此事,那么一点阿堵之物日后也不要他还了!”

    戚继光猜不透皇上为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到自己上呈密疏一事,还故意把他们和严绍庭在寒芳斋发生冲突一事隐去不提,便认为皇上是拿他逗趣,汪直这样的戏谑让他心中颇为不悦,连忙对汪直说道:“岂能如此,岂能如此!戚某多谢汪镇抚高义,但戚某所挪借的银两,日后是当然要如数奉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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