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官商合营-《我欲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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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一石心中飞快地盘算起来:桑田棉田按粮田征税,官田民田均平了大概要缴税二成到三成;织出的丝绸棉布卖往外地,要按十成抽一的税率缴纳榷税,通算下来税额达到了三成到四成。照这么算下来,十座棉布作坊一年织八万匹棉布,贡缴三万匹棉布有点重;不过,八家丝绸作坊一年能织出六万四千匹丝绸,缴纳的赋税又比贡缴的两万匹丝绸重了不少,拉平了算,自己也不亏。可见,眼前这位杨公公虽说是宫里的人,却也对经商之道十分jīng通,既没有慷国家之慨,让自己占到很大便宜;也不是存心要盘剥压榨自己……

    正要答应,沈一石又多了个心眼,问道:“那么今年的贡赋怎么算?”

    杨金水笑道:“和你沈老板说话,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咱家就直说了吧,按说如今已到了六月底,今年过去了一半,贡赋也应该减半。可咱家的意思,今年你沈老板就吃点亏,按全年的额度缴纳贡赋,不知你可愿意?”

    沈一石为难地说:“既然杨公公一再要小人明白回话,小人也不敢再瞒杨公公,十家棉布作坊,八家丝绸作坊,今年满打满算织半年,最多也只能织出四万匹棉布、三万二千匹丝绸。得亏小人自家有棉田桑园,雇人种棉纺线、种桑养蚕缫丝,拉平了算,纯利能到三成,也不过一万二千匹棉布、九千六百匹丝绸,离三万匹棉布、两万匹丝绸的贡赋尚短一万八千匹棉布、一万零四百匹丝绸。这是硬账,小人也十分为难……”

    杨金水感慨地说:“你还真是坦诚,咱家还以为你要推说纯利只有两成呢挑明了说吧,这个事是个于国于己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既有名又有利,谁会放过?咱家才到江南个把月,找上门来的就不只你一家。京里许多当朝大僚都给咱家来了信,不少人还把门路走到了宫里二十四衙门掌印这个位分上的师兄弟那里,还有南直隶、浙江等地督抚一级的官员也出面说话。按说咱家在宫里当差,便不能不给那些师兄弟和朝中那些阁老、尚书们面子;眼下做着这个江南织造使,三大织造局的差使更离不开南直隶、浙江这些地方衙门的配合,咱家和几位师弟也不能不给那些地方官的面子。可咱家谁也没应承,第一家就来到你沈老板这里。你可知道咱家为何要这么做?”

    沈一石低头应道:“小人愚钝,恳请公公明示。”

    杨金水神sè有些伤感:“做了我们这号人,打小就没了家,也没了兄弟姊妹,宫里就是我们的家,皇上就是我们的天。我们讲的就是两个字,对上面要忠,对朋友要义。就冲你沈老板方才给咱家准备的那曲《浣纱记》,更冲着你沈老板方才给咱家这位冯师弟准备的那曲《高山流水》,咱家就想交你这个朋友再者,咱家问旁人,大多说纯利只有两成,至多不过两成半,只有你,方才能跟咱家说纯利能到三成,就冲这个,咱家就没有看错你”

    说着,他站起身,走到沈一石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跟咱家说实话,咱家也不怕你着恼,织造局毕竟是宫里的衙门,跟你们这些商人搅在一起,难免有那些个迂腐顽固的书呆子说三道四,坏了皇上的方略,更坏了你沈老板的发财大计。不让他们看到你对朝廷比他们还忠,咱家也不敢打包票能说服皇上和吕公公,这就是咱家让你今年贡赋按全年缴纳的原因”

    沈一石没有想到这个位分极高的太监能说出这么一大段推心置腹的话,怔怔地叫了一声:“杨公公――”

    杨金水把手一摆:“你不必说什么,咱家没做过商人,可也知道你们商人的难处,也不会白白地让你沈老板给朝廷当差办事。你吃的亏,咱家会给你找补回来。眼下苏州这边不是要‘以改兼赈’吗?咱家听说田价已经被那些大户人家压到了二十石一亩了。咱家问你一句话,你且要老实回答,给你五天时间,能筹到多少粮食?”

    沈一石眼睛骤然一亮,随即却又黯淡下来:“回杨公公,很少。自打发了端午汛,粮价就升了上去,那些官绅大户又把周边各州县的粮食都买了去,就准备着买田。小人当时糊涂,想着没有门路能走通官府的路子,就没有提前做这般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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