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尽忠报国-《我欲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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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到亦不刺的将令,早已蓄势待发的弓箭手松开弓弦,无数利箭破空而出,飞向了猬集成一团的明军骑兵营的官兵。

    在那一刻,亦不刺突然看见,面对着密集如天空洒落的雨点一般的利箭,那一群蛮子骑兵的脸上都绽开了喜悦的笑容。

    那骤然传来的号声,正是本军吹响的退兵号,这就意味着,全军已顺利完成了战斗队形的展开,而且,号声急促而绵长,显然是在催促他们赶紧撤回来。

    可是,从营长张五哥到普通一兵,他们的心里都十分清楚,自己已陷入了鞑子的重围之中,已经无法安然撤退;甚至,为数众多的蒙古武士会紧紧地尾随着他们,拿他们做防御战车发炮的天然屏障,一直冲到本军阵前,本军赖以克敌制胜的火炮的威力就要大打折扣了

    奉命阻击敌人的骑营遭遇敌人占有绝对优势的大军围攻,一定会面临这样的难题。在混成旅此前进行的无数次cāo练演武中,不少人都提出了这个疑问。但是,即便是俞大猷这样jīng通韬略的大将之才,也给不出一个准确的答案,只说让骑营临机处置,自行决断,若因情势所迫,也可撤到别处。

    私下里,对于俞军门定下的这条作战原则,骑营上上下下都嗤之以鼻:撤回本阵,还可以择机再战;撤到别处,眼睁睁地看着敌人袭击本阵而袖手旁观,那跟临阵脱逃有什么区别?难道我们骑营在你俞军门的眼中就是这么不中用么?我们跟步战营、神机营一样,都是你俞军门和戚军门一手调教出来的,不是小娘养的

    今天清晨,出营巡逻之前,张五哥就对骑营所有弟兄们说了,皇上在看着我们,俞军门在看着我们,全军弟兄都在看着我们,我们不能下软蛋,既然退无可退,那么,就放手一搏

    正如皇上一再对北虏各部宽厚隐忍,但若是忍无可忍,则无须再忍

    他们已经用区区六百兵士抵挡住了五千蒙古铁骑的攻击,为战车营展开战斗队形赢得了宝贵的时间,胜利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要让皇上和军中弟兄们看看,骑营没有孬种;更要让那些狗娘养的鞑子看看,汉人之中也多有热血男儿

    抱着这样的想法,刚才只发了两铳的骑营营连排班长和那婿身于营团军的老兵们不再理会对面蒙古武士砍向自己的长刀,再次平端起了手中的三眼神铳,在咽喉被利箭洞穿、胳膊被长刀砍断的前一瞬间,扣动了扳机。而那些因为最初紧张而打光了三发子铳的新兵们也毫不畏惧迎面而来的利箭,抡起手中的铁铳,带着义无返顾之势砸向了对面的蒙古武士。那些被蒙古武士shè中落马,却没有当即毙命的骑营将士,在弥留之际还不无遗憾地想,为什么说我们骑营要靠马上决胜,怕爆炸声惊了马匹,怕弹片误伤自己,不给我们骑营装备步兵兄弟人人都有的那种被皇上赐名曰“手榴弹”的震天雷?给老子发上两枚震天雷,老子只要有一口气在,还能再拼他一两个狗鞑子

    令亦不刺震惊的是,那一百多名蛮子骑兵的濒死一击,不但将两百多位高贵而勇敢的蒙古武士送到了长生天的怀抱;更给所有活着的蒙古武士的心中留下了难以抹去的yīn影,他们再也没有象往常那样,发出全歼强敌之后的欢呼声,而是都默默地下马,从血泊之中拾起了刚才被自己扔掉的弓,又默默地上马,再次聚拢在他的身边,等待他发出全军向蛮子本阵冲击的号令。

    只是,刚刚与那些悍不畏死的蛮子进行了一长烈的战斗,每一位蒙古武士都在心里问着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那些身材单薄、孱弱怯懦的蛮子,也有了不输给草原雄鹰的视死如归的勇气?

    这种视死如归的勇气,在亦不刺的率领下,追随汗王东征西讨,身经百战的翁吉亦惕部和巴鲁赤思部两部将士此前只见过两次。

    一次是在七年前的一次劫掠之中。当他们冲进一位脓家中,要抢走他的女人的时候,那个衣衫褴褛的膨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锄头,即便被shè成了刺猬,也没有松开手中的锄头……

    还有一次是在五年前的那场大战之中。当他们冲进了一个小县城的县学里,把里面的一张香案踹翻之后,那位身穿蛮子九品官服的县学教喻和几个搐衫戴头巾的年轻儒生愤怒地将砚台砸向了他们。后来听人说,那张香案上诡着他们的祖师爷,一个叫“孔子”的死人的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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