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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厚熜慨叹道:“到底是火眼金睛的马阁老啊朕未曾点破,你便已晓得了。国朝从太祖高皇帝起便定有明律,当铺取息每月不得超过三分,这四分的利息是怎么回事儿啊?”

    马宪成心中一哂:皇上当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别说是四分的利息,五六分的也有可这是当者和当铺之间你情我愿的事情,地方官府衙门轻易都不好去管,又关我户部何事?

    但他这邪可不敢明说,只好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说:“jiān商贪得无厌,肆意盘剥贫苦百姓,干犯国法律令,臣恳请皇上下旨,着顺天府衙彻查重办”

    朱厚熜似乎没有听出他将皮球踢到顺天府衙的用意,点点头说:“彻查重办是必须的。月息四分,年息就达到了四厘八,一年利息近乎本金之半,谁能承受得了这么高的利息?还有,我《大明律》载有明文‘负债出举,不得回本作利’,已是明确规定民间放贷不许计收复利,朕却听说当铺接当放贷,都是利滚利地计收复利,叫什么驴打滚、印子钱、滚滚利、筋斗利,不一而足,无一不是高利贷。遍布四方的典当行就是借此牟取暴利,丁门效不幸落入其中,常常凄凄惨惨地卖田宅鬻儿女,被逼得家破人亡”

    “皇上圣明。”

    “可是,事情却是不好办啊。”朱厚熜说:“看到张太岳的这张当票,朕就命锦衣卫秘密调查了厩的各大当铺,有五分利、六分利的,说起来张太岳投当的这家当铺的四分利还是最低的,兴许是看他大泄是个官,给了他折扣也说不定。总之,没有一家是遵守国法,按月息三分计利。推及全国,要按太祖高皇帝定下的律法,所有的当铺都该封门查办了……”

    朱厚熜很明显地流露出了犹豫的语气,马宪成心中则更是十分为难:典当业由来已久,经营以物品抵押的个人放款,历朝历代都十分发达,明朝亦然,当铺遍布各地,本金从千两到万两不等,全国上千家当铺共计本金两百三十多万,朝廷按本金的十分之一征税,每年收到的税金都在二十万两以上,抵得上户部十大税关的平均水平,等若是户部的第十一大税关。如果将全国当铺俱都查封,就少了这笔源源不断的一大财源。更为严重的是,百姓告贷无门,如果遇到急用,便束手无策了……

    他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委婉地劝谏皇上,就听到皇上又问道:“当铺生意是不是很好?”

    马宪成当年是当铺的常,自然知道个中详情,忙应道:“是,皇上。平rì里收当、赎当本就繁忙;临近年关之时,穷门效的百姓手头缺钱,成群结队到当铺借贷,当铺门庭若市,应接不暇。时人有杂记曰‘一进腊月,则烂盈其门,柜内朝奉店伙,已有应接不暇之势;柜外人声鼎沸,纷若乱丝,从rì出起直至rì落,迄无闲暇,至岁末数rì,人数尤多,事情尤琐,大除夕,当铺一律向不关门,纷纷一夜,竟有守侯终宵者,至元旦rì出,人数始稀’。”

    朱厚熜听得津津有味,等他说完之后,好奇地问道:“这个‘时人’不会是你马阁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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