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天人示警-《我欲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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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说自己“悚然惊醒,冷汗潺潺,亵衣尽湿”,其实,三位阁员和张居正眼下才真的是“冷汗潺潺,亵衣尽湿”╠╠皇上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一个rì,一个月,不就是个“明”字吗?rì月同现于碧空之中,光芒万丈,自然喻示着大明国强势大,如rì中天,这都好解释。可是,后面的巨犬吞rì月入腹,不就意味着……

    谁也不敢继续往下想了,严嵩带头,几个人一起跪了下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都不敢说是不是?”朱厚?长叹一声:“朕也不敢说啊若说是朕外感六yín,内伤七情,心智神魂为邪恶所惑,故而时常会做这等怪梦,为何朕惊醒之后,梦境仍清晰浮现于眼前?若说是天人示jǐng,我大明立国近两百年,正如rì中天,如今新政甫行,虽说惹出了不小的麻烦,但从北方诸省施行情况来看,已初显成效,平乱之役进展又十分顺利。待王师平定江南之乱之后,新政大行于天下,我大明中兴有望,盛世可期,朕怎会做怪梦?更令朕惊恐的是,梦中竟有一金sè巨犬自东北跃起,噬rì吞月?莫非是朕躬德薄,获罪于天,祸及我大明万世国柞?”

    尽管皇上一力推行的嘉靖新政确实引发了大明前所未有的内忧外患,可是,谁敢说是皇上的责任?谁敢说是因为皇上的缘故,大明竟有了亡国之征兆?但皇上如此自责,严嵩身为内阁首辅,就不得不开口了:“皇上宵衣旰食,rì夜cāo劳国事,更心忧社稷苍生,仁德宽厚,克勤克俭,古尧舜之君也不过如此。纵有天人示jǐng,也非是皇上之过。臣等身为辅弼之臣,有调理yīn阳之责,臣职有亏,导致yīn阳失调,jiān邪孳生,臣等这就回去恭撰《自陈不职疏》上呈御览,向皇上并满朝文武、天下苍生请罪。”

    朱厚?摆摆手:“未到京察之时,何必上《自陈不职疏》?请罪则更不必了,所谓万方有罪,罪在朕躬,也怪不得你们这些一心为家国社稷cāo劳的朝廷肱股大臣。再者,这等怪梦太过匪夷所思,朕连吕芳都没有告诉,怎能张扬出去?”

    三位阁员倍感皇上信任,正要叩头磕谢天恩,就听到朱厚?又说:“此梦一直萦绕于心,朕思之再三却不得其解。其后,江南逆贼闹起了‘益’‘辽’之争,朕以为应在了曾建藩东北的辽藩身上,可辽藩终究还是没能争得过益藩,自家尚不知能否苟全xìng命,更遑论噬rì吞月,乱我大明江山看来家贼实不足虑,此梦还是应在外寇身上。东北异族之中,蒙元兀良哈、土蛮等部时时侵扰边庭,杀我官军,掳我百姓牲畜,确是我朝一大外患,但其势力远不及西北之鞑靼、瓦刺,且受我蓟镇、辽东两大重镇的东西钳制,朝廷还专设了蓟辽总督协调指挥两大军镇,数十万将士枕戈待旦,rì夜戒备,当不会令其坐大为祸。其后,朕查阅了当年的典籍史料,却发现如今在东北受国朝节制的女真人,乃是前宋祸乱中原的金国后裔,朕梦中所见之金sè巨犬,是否便指的是他们?”

    见严嵩等人都是一脸的错愕之sè,朱厚?又说:“三位阁老都是孔圣门徒,对于这种荒诞不经的梦魇之说自然是不肯轻信的。说实在话,朕也不敢轻信。但是,朕以前每每做梦都是吉兆,且都相继应验了,却不知这个噩梦会否应验。朕多次泣告太庙,恳请列祖列宗予以明示,惜乎未得,令朕夙夜忧叹,几不敢寐……”

    严嵩当即跪了下来:“君忧臣辱,臣恭请皇上降旨,由兵部移文蓟辽,即刻发兵剿灭女真各部”

    “万万不可”李chūn芳不顾君前失仪,打断了严嵩的话,随即也跪了下来:“皇上,且不说对女真各部实行羁縻之策是太祖高皇帝、成祖文皇帝及列位先帝一以贯之的祖制,女真各部一心向化,谨尊朝廷号令,兵马受蓟辽两镇节制调度,于牵制蒙元兀良哈、土蛮等部大有裨益。我朝以仁义教化天下,若无谋逆实绩,臣以为断不可与其兵戈相向。”

    “李阁老”严嵩厉声说:“‘养虎为患’该做何解?”

    “严阁老”李chūn芳毫不客气地反驳道:“‘逼上梁山’又该做何解?”

    一个事不关己,便抱定“坐山观虎斗”的态度;一个官卑人微,自觉没有自己说话的份儿,徐阶和张居正师生两人都低着头,一边紧张而又兴奋地听着严嵩和李chūn芳的争执,一边在心里飞快地思考着:严嵩的建议不免过激,却能向皇上表现“愤君之慨”的忠心;李chūn芳不愿如此也在情理之中╠╠如今江南未定,鞑靼仍在虎视眈眈,若是再向东北用兵,人财物力都万难支撑,一旦战事不顺,他这个主管军务的内阁阁员便难辞其咎,到时候一个“误国误军”的罪名压下来,只怕就不是撤职罢官那么简单了;危及江山社稷之安危,将他凌迟处死再抄家灭族都难恕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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