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事出有因-《我欲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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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明黄绸缎历来只供皇家之用,老臣年节之时得皇上赏赐银两物品,便覆盖着这种绸缎,老臣与所有受赐的大臣一样,都将它供在供桌之上,初一十五都要带着全家老小大礼参拜,感谢皇上圣德巍巍……”
“既是朕赐予你的,怎会又断送了你那门生的xìng命?”朱厚熜冷冷地说:“你何不说是朕赐予你的那块‘礼教贤达’牌匾断送了你那门生的活路?!”
“这半幅锦缎却非是皇上赐予老臣的。我那可怜的门生陆树德投缳自尽之后,老臣终究还是抛不开师生情份,派了另外两个门生前去帮着料理后事,天可怜见,竟被他们找到了这半幅锦缎!”陈以勤说:“老臣当时也委实不知为何他家中竟有这样的御用之物,苦思多rì,方才想明白其中关节,定是皇上你命他上疏参老臣,嗣后却又反诬他不尊师重道,害我那老实愚忠的门生蒙冤身死!”
若是吕芳没有被关在内阁值房里,若是锦衣卫十三太保中的老五王天保没有战死在内阁值房门前,他们看见陈以勤手中这半幅明黄锦缎,便会想起来一件事:当初陆树德大闹禁门拼死上疏之夜,吕芳曾奉上谕,带着王天保去陆树德家中劝他,将他弃于禁门外之后的官服又给送了回去,为了不被人发现,吕芳随手就从司礼监的值房里扯了半幅锦缎将他的官服包了起来,这么小的事情谁也没有留心后来陆树德自杀之后,王天保受命搜检,或许是见惯了宫里满眼的明黄绸缎,也或许是只专注于书信字纸,又不想让人察觉出搜检的痕迹,便没有留意陆树德已经将那半幅明黄锦缎方方正正地叠好,就放在“天地君亲师”的牌位下。后来被陈以勤派去帮着陆树德料理后事的翰林院编修李道良和林文发现了,悄悄拿给了陈以勤。虽然陈以勤的猜测与事实大相径庭,但那半幅锦缎成为这次的致乱之源却是不争的事实!
但这之中的情形朱厚熜是一概不知,冷笑一声:“这确非朕所赐,你所说的朕指使他弹劾你更是无稽之谈,信也由你,不信也由你!”
殿下为臣二十三年,陈以勤早已认定嘉靖帝是个雄猜多疑又惯用yīn谋诡计之君,见他不承认,悲愤地说:“皇上,身为大明子民,我等自束发受教以来便谨守圣人教诲,抱定忠君报国之念;出仕为官,也恪守以正道事君之理,纤毫不敢违法逾礼。有道是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既食君禄,便是你朱家的臣子,你要打便打,要杀便杀,我辈也绝无怨言,你却又为何以yīn谋毁我辈士子清誉!”说着说着,陈以勤越发地悲愤了,一把扯开了自己的里衣,将那肋骨毕显的胸膛暴露在yīn冷的空气中:“我大明从来只有死谏之臣,却没有谋反之臣。老臣将这半幅锦缎缝在里衣之上,原本是想在大殿之上触柱而死来劝谏皇上,因仇贼谋逆,引狼入室,便将这等心思搁下了。如今战事不利,若不赶紧改弦更辙,我大明便亡国有rì了!想通了此节,我才与薛侯等社稷忠良、国之干城商议另立新君。皇上方才说老臣忤逆君父,yīn谋于密室,老臣承认确是如此,却又要反问皇上一句:君既不以臣为臣,臣又何必以君为君?你既以yīn谋于臣子,臣子为何不能以yīn谋事君?”
陈以勤的话象锥子一样狠狠地扎在朱厚熜的心上,他没有想到自己苦心孤诣推行的富民强国的新政居然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连陈以勤这样愚忠之人也想谋反推翻自己了,一时竟心灰意冷,无言以对。
高拱厉声说:“一派胡言!你既知战事不利,也该当晓得万众一心同仇敌忾的道理,却又为何做出这等亲者痛,仇者快之事!你可知道,你等在京城谋反,皇上不得不调我营团军入城平乱,若是鞑靼虏贼因此攻破我城外大营,我大明才是亡国有rì呢!”
陈以勤说:“只要朝廷纲常、士心正气在,我大明便是被鞑靼占了京畿重地,也照样可以绵延华夏万世不熄;若是纲常颠倒,人心沦丧,纵然得存一时,也是苟延残喘而已……”
这等奇谈怪论把高拱给噎住了,无可奈何地劝慰在一旁发愣的皇上说:“皇上,此人已经走火入魔,常人万难理喻,皇上也不必理会他狂犬吠rì詈骂君父的大逆之言!”
陈以勤怒道:“高拱!我本当你是国朝理学后进之才,未曾想你与你那恩师一样,为了保全禄位而一意逢迎君上,成了士林败类、衣冠蟊贼!我等皆一心为国,岂能因个人名位安危之计而不顾社稷苍生!chūn秋责备贤者,这等大忠大义,岂是你这等后生小辈、jiān佞之徒所能领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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