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割袍断义-《我欲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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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高拱大怒道:“恩师取你为进士,又代皇上点你为状元,待你可谓恩重如山,你竟说出这等话!”

    因为皇上自嘉靖十九年起就避居深宫一意玄修,嘉靖二十年科考的殿试也不去主持,因此高拱他们那一科中式举子最后的名次是内阁大臣们会商酌定的,因此高拱才有恩师“代皇上点你为状元”此说。说起来夏言虽格外垂青于高拱,论才华学识却还是更要看重眼前这位状元郎!

    “国事糜烂至斯,皇上又一意推行新政,官场人心大乱,士林怨声载道,更闹出举子罢考、朝廷命官投缳自尽这等事,翻遍史册,闻所未闻,我大明已有礼乐崩坏之相,社稷堪忧!”赵鼎激动地说:“恕在下放肆说一句,那些阁老、六部九卿都在干什么?一味逢迎君上,又囿于党争,全然忘却了人臣士子的职分!事涉朝廷纲常、chūn秋大义,在下既为孔圣门徒,又为大明官员,便万不敢怀私罔上,为恩师一人之官秩荣衰而不顾圣人教诲!”

    这一番话将他的心迹表露无余,高拱听得胆战心惊:原来他非但没有顾及秉承上意推行新政的恩师的颜面,而且本就是要弹劾包括恩师在内的柄国大臣啊!生气地说:“前事不忘,后世之师,崇君兄莫非要效法陆树德弹劾恩师么?”

    “我不是陆树德,也不想做陆树德!”赵鼎冷冷地说:“陆树德的奏疏陈学士没有看懂,陈学士门下也都没有看懂,只有我看懂了,他是在以chūn秋笔法劝谏皇上废弛新政!哼,自作聪明,不敢以正道直言劝谏皇上就不要做官,更不要上疏,落得身败名裂、虽死难安也是咎由自取!”

    高拱在翰林院当庶吉士、任编修时,与陆树德是同僚并有过交往,知道他是那种一根筋的迂腐书生,对于陆树德上疏弹劾其师陈以勤一事以及由此引发的一系列事端感到百思不得其解,赵鼎这句话就象是一把锋利的刀,将他心中的那团乱麻从中劈成两半,许多头绪立刻从刀锋过处露了出来但再仔细去想,这一刀下去虽然一下子露出了许多头绪,却并没有消除他心头的疑惑,甚至可以说那一团乱麻不过是被分成了两团乱麻,头绪虽多,但乱麻也就更乱了,更让他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只能说:“崇君兄,我知你急公好义,但兹事体大,我们切不可贸然从事,还需从长计较才是。”

    “从长计较?如那些颟顸乡愿之人那样默不作声么?如今已是嘉靖二十三年五月,再过一两个月,就该征缴今年的夏赋了,若皇上还是一意推行新政,不晓得全国数以百万之众的读书人又该生出多少事端,哪能容你我再从长计较!”赵崇君冷哼一声,说:“罢了,你既不愿具名,我也不好强求于你,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了。”

    “崇君兄,此事非同小可,还望你三思而行,切不可意气用事,免得铸下千古大错!”高拱说:“在下有个提议,不若你我同去恩师那里,请他先过目如何?”

    “不必了!我与齐汉生等同年商议过,为了不致牵连恩师,还是先不要让他知道为好。”

    这分明是个托词而已,这么激烈的一道奏疏呈送御览,怎么可能不牵扯到身为内阁首辅的夏言?而且,他门下一十六名进士同时具名,其中领衔的还是他亲点选拔的状元和榜眼,皇上怎能不起疑心?到时候一个“两面三刀、阳奉yīn违”的罪名谁能担待得起?即便皇上不做那“诛心”之论,官场上下和士林清流又该有何种风评?与恩师势同水火的高仪那帮尊礼派官员,以及那与恩师貌合神离的严党门徒,又该在下面做多少文章?

    高拱不敢往下想了,忙说:“兹事体大,还是先让恩师知道为好……”

    赵鼎已经站了起来,说:“蒙你提醒,明rì一早,我就将奏疏送到通政使司。我还留下一个副本,待把本子投进大内之后,再送到恩师府邸。”

    高拱气苦,道:“木已成舟,再那样做又有何用啊!”

    “明人不做暗事!”赵鼎冲他拱拱手:“告辞了!”说着,他拂袖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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